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谈笑间 特别栏目丨我与我的“二十年”江泽飞教授:怀一份倔强,走一条坦途,无悔,无憾

作者:肿瘤瞭望   日期:2020/10/13 13:15:16  浏览量:1147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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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:迈入新世纪已二十载,医学领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在此期间涌现了一批仁心仁术、为国为民的医生。正所谓“医者,父母心也”。肿瘤瞭望与CSCO BC合作谈笑间系列专栏《我与我的“二十年”》与名医回望过去,品尝医学生涯的人生百味。本期特别邀请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第五医学中心江泽飞教授,让我们听一听他的倔强、他的拼搏、他的开拓以及他的嘱托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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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帆历尽——我与我的“倔强”

 

 肿瘤瞭望 :当年您16岁就考入第一军医大学(现南方医科大学),据说您最初并不太愿意学医,其中有怎样的故事呢?

 

江泽飞教授:是的,其实我当年的第一理想是去海洋学院,学习航海,我总希望能离开陆地,去大海看一看;或者像父亲、姐姐一样当一名教师,教书育人 … … 虽然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精彩,我最终还是成了一名医生。

 

我记得小时候,我的邻居就是一位大夫,那时候街坊邻里每逢家中有人生病都会去敲他家的门。在他们家那盏昏黄的灯光下,我总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,或许就是他对于患者的悉心诊治,给了我对治病救人的崇尚向往。那时候的医患关系就像街坊邻里一样融洽,只是逢年过节送去些鸡蛋等农产品以示感谢。而我父亲也一直希望我学医,希望家中有人从医,能够济世救人。后来如他所愿,我考入了军医大学,也算是遵了父母之命。

 

我高考那会儿,军校优先招生,而我的家乡浙江义乌相较于改革开放前沿的广州还比较落后,因此当招生办老师对广州母校那么美好的描述,让16岁的我背起行囊走入第一军医大学,从此走上了学医之路。其实那时候我也是有点小心思,父母养育我不容易,进入军校的话不仅免学费,还有补贴,能减轻家里经济负担;而离家远一点,也就能早些让自己经济独立的同时思想独立。

 

总之,此间种种最终促使我走上了医学的道路,并一直坚持走了下来,让今天的我有机会帮助更多患者。

 

 肿瘤瞭望 :回想当年,一个小男孩进入一所军事医学院学习,在这个过程中对您最大的影响是什么?

 

江泽飞教授:我觉得男孩子要学会担当,军营是最好的训练场,因此男孩子们最好要去军营磨练一回。此外军旅生活所带来的坚毅、干练和守时是所终身受用的。

 肿瘤瞭望 :据说毕业后,您一开始并非从事内科工作,当时您第一志向是什么?性格外放的您更想从事哪一方面的医疗工作?

 

江泽飞教授:其实我性格还是比较内向的,只不过从事医生的职业,需要与各个年龄、不同性格的男女老少打交道,这样被动的训练和培养,让我似乎有了一个外放的性格。不过说实话,我还是挺喜欢做外科工作。当年在实习的时候,由于身强力壮的年轻医生不多,我的手又算是比较灵巧的,所以总是会受到外科老师的偏爱,给了我很多实操的机会。我曾经作为一助做过开颅手术,做过肾切除、剖腹产等手术。

 

我至今仍记得我第一台剖腹产手术是一对双胞胎,当时产妇科老师都已经是疲惫不堪,所以老师把我叫来,让我接第二个孩子。时至多年以后,那个孩子仍会写信给我。每回收到信,同事都会和我们开完笑说“你孩子又给你来信了”,而我那时候还是个没结婚的大小伙子呢,但我收到来信时还是非常高兴。我想,这才是做医生的快乐吧。后来我分配到我们医院工作,可以选择的只有肿瘤科、血液科和普通内科。

 

我最终留在了肿瘤科,并一直坚持到今天。如果再有一次机会的话,我还是会选择外科,但就像之前所说,每一个领域都有自己的精彩,现在的我踏踏实实治病救人,还算没有违背当初的理想。

 

 

岁月如歌——春风得意马蹄疾

 

 肿瘤瞭望 :您毕业后一直在307医院发展,从第一位进入St.Gallen的中国医生到走上ESMO、ASCO等多个国际平台,您认为促使您不断前进的动力是什么?

 

江泽飞教授:俗话说,雨天没伞的孩子要更快地奔跑。在社会发展竞争中,有人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,他们就像田径赛道外圈的人,起点就站在了赛道的最前端;而我们就需要奋起直追,把自己做得更好,当然得自己努力,更离不开前辈的提携,和同道支持。

 

其实行业发展也一样,走向国际舞台,就代表中国医生形象。只有做到最好,才能赢得后续的机会。就像每一次的演讲,当第一次,你就会重视;当最后一次,你就会珍惜。自己这一路奔跑,其实不仅要对得住自己,还更要对得住养育自己的父母,对得住期望你成长发展的良师益友。因为只有让自己变得更优秀,才能更有能力回报他们,才能解决更多患者的问题,帮助更多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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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江泽飞教授在国际会议中作口头报告

 

 肿瘤瞭望 :您在四十出头的年纪就走上了St.Gallen的舞台,那时您紧张么?

 

江泽飞教授:当然紧张,在飞往瑞士的近十小时航行期间,我几乎一路未眠,抵达会议现场的头一个晚上还在准备会议内容。开会的当天更是凌晨四、五点就醒过来了,早早出门。

 

为了缓解情绪我有意选择从酒店步行去会场,也正巧碰到当时也是步行去会场的大会主席Eric Winer教授,我和他一路同行闲聊,我发现他十分和蔼可亲,自己紧绷的情绪也些许缓解。进入会场之后问了问左右两边的gentlemen,原来左边这位“哥们儿”和我一样是个新人,心情更加放松了,学着和其他人一样,向来参加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前辈攀谈,聊聊经验,整理好心情,慢慢地就适应了。

 

后来,国际舞台交流陆续增多,从台下走到台上,慢慢地磨炼和成熟,也就不再紧张了。再后来,随着更多中国医生的加入,当我们站在世界舞台,发出中国声音时,都会有共同的责任感和自豪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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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江泽飞教授参加St. Gallen专家共识投票表决

 

 

乘风破浪——新时代的医学探索

 

 肿瘤瞭望 :您作为医学界的“时尚先锋”,您一直敢为人先,同时您也参加了许多跨领域的合作,开创了许多新的模式。包括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方向的探索,请问您对跨领域联合,有何感想?以及年轻人应如何保持开放、学习的心态?

 

江泽飞教授:科技迅速发展,我们既要保持学习,又要不落伍。有朋友问我,“AI”时代下医生会不会被淘汰呢?我说如果人工智能汲取我们三十年、接近十万例患者的治疗经验,做成芯片并传承给后辈,医生就能省去很多复杂的学习过程,那时我就是修机器、擦机器也是开心的。

 

其实伴随科技的发展,人们会下意识地认为科技会影响人们固有的生活模式,比如过去有人拒绝洗衣机、拒绝手机。但我们不得不拥抱未来,上世纪的驾照考试还需要背地图,而现在只需要手机导航就能来解决问题。在医疗领域让AI帮助医生进行“导航”就是我们的心愿,让AI精准地诊断患者、选择治疗路径、明确告诉我们方案的有效率和对应的费用,以及药物是否可及、在哪里可及,这都是当下需要解决的很朴素的问题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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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轻的医生在个人发展中也要多交一些跨行业的朋友,互通有无,因为往往他们习以为常的领域是你未曾可知的。现在我们更多强调的是将不同领域的人融合起来,而非单打独斗。曾经我最怕的是数学,到现在偶尔还做数学考试的噩梦惊醒;而现在计算机已经能解决很多数学问题了。古往今来,人们很难在各个领域都做到极致,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解决。我们要明白,虽然有些技术看起来复杂,但在专业人士那里,原理往往都十分简单。

 

 

医者仁心——烟火散去后的关怀

 

 肿瘤瞭望 :在《致奋斗中的你》中里面提到大年三十的夜里,您送走了患者,想必作为一个医生经常会面对这样的场景,这样的无奈和酸辛,您是怎样面对的呢?

 

江泽飞教授:这大概是每一个医生最无奈的地方,也是必须要面对的。我年轻的时候,有时值夜班就会遇到患者离世,同屋的其他患者尤其是女性患者就会比较害怕,于是搬个小板凳在楼道坐着避避“阴气”。我那时能做的就是给空床换好新床单,陪患者聊天,直到病房充满欢声笑语。大妈和奶奶患者就会说“小江医生,你辛苦了,快去休息”。

 

所以面对患者的离去,我们要做到更加坚强。有一年大年三十值白班,一位晚期癌症患者没有抢救过来,过年的医院院子冷冷清清;而另一头,家人还在等我回家吃年夜饭。国人的年夜总是要热热闹闹、红红火火的,那时我却不想太早回家,怕把这份压抑情绪带回家。于是我选择多走些路,在那个寒冷的夜晚,走着走着,零零星星的爆竹声响起来了,有人放起了烟花。不觉走到了家门口,我停了好久,回望着万家灯火,最终将这份沉痛留在路上、留在门外,换上一副笑容才推开家门。

 

其实这是对医务人员最沉重的考验,需要强大的内心去面对。在门诊,我们很难做到不同病情的患者表达不同的感情,也许刚刚还满面笑容,就走进来一位治疗末期的患者。我们无法去做善意的欺骗,不能给予不切实际的期望。有时,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只能残酷的、冷静的告诉他们真相。医生只有比患者更坚强才能给更多患者治疗的希望。往往我们的医护人员都很年轻,普通人都很难想象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刚刚将一位患者送入太平间,回来还能正常的工作。老医生已经看惯了生死,而年轻人面对死亡的承受力,又有几人能懂?所以,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,是否给医生、护士一些心理疏导和空间。

 

 肿瘤瞭望 :种种无奈中,有一种如《我不是药神》所说的“这世上只有一种病,穷病”,当然现实生活中有更为复杂的原因制约了肿瘤治疗,您作为新药审评专家,对此有怎样的思考以及感悟?

 

 

江泽飞教授:肿瘤医生最大的痛苦是患者命在、钱在,却无药可用,《我不是药神》引发了共鸣,让很多人感到伤心,甚至义愤填膺。这部电影的上映和药审新政同步出台。年轻时听人说晚期肿瘤不可治愈,我还挺不服气。2003年,国家药监部门邀请一批年轻专家加入药审专家行列。彼时,总会有一些保守的声音此起彼伏,“这些药这么昂贵,患者以后怎么办”,“患者一线治疗都用不起,哪有钱用二线新药”……可是,正是因为贵的药物要排队进入中国做临床注册研究,才给了患者免费使用的机会,让我们提前尝尝味道;也正是有更多国外的药物进入了中国,才促使我国企业开发出自己的创新药物。

 

有人问我药物临床试验的宗旨和目的是什么?一个词——“治病”。如西达本胺的ACE研究、吡咯替尼的PHENIX研究,研究成功最大的贡献和收获,是推动新药上市,加速进入医保,让更多患者能用得上、用得起。当然,研究结果走上国际会议进行大会报告或者发表高水平文章,也是很好的事。但我个人认为不能单纯为了文章做研究,好的研究应该解决临床问题,产生更好方案,让更多的患者治疗获益。

 

 

德需配位——后浪的成长

 

 肿瘤瞭望 :作为博士生导师,您认为需要拥有怎样的品德才能成为医生?

 

江泽飞教授:最基本的条件是要有爱心,曾经有个来应聘的医生,面试开始前在办公室门口坐着等,而他身边的患者站着,我说“面对患者缺乏应有的关心的人,不适合做医生”。培养人才的确很难,但考核一个人的品行从细微之处就能看出。所以做医生,基于爱心、同情心的良好沟通才是最重要的。

 

同时,也要有进取心和良好的学习态度,这个行业没有最好,只有更好。很多前辈老师在参加学术会议作为大会主席,会一直在听其他专家的学术报告,保持学术上的青春和不断更新知识。医学行业大浪淘沙,要耐得住寂寞。也许其他行业如IT、工程在毕业两三年后就成为了领域的专家,但学医则需要读硕士、博士,博士毕业参加工作也可能要先从住院医师开始,所以积累和沉淀非常重要。其实,机会往往留给有准备的人,没有好的机会时,就要做好专业知识的储备。等到机会来临,无论是开小船,还是扬巨帆,都能胜任,做到得心应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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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江泽飞教授与学生合影

 

 肿瘤瞭望 :新一届的医学生已经开学,新的医学毕业生也将参加工作,由于前期医疗环境种种伤医事件,许多家长都不希望孩子从事医疗行业,您作为医疗行业的先行者,可否对我们的即将走向校园或工作的高材生们送上寄语?

 

江泽飞教授:医学行业目前不算是差的时候,未来会变得更好。每当有朋友的孩子选择从医,我都会告诉他们,现在可能是进入医界最好的时机。因为无论社会如何发展,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,医学永远是个不可或缺的行业,且会越来越重要。所以我们不要过多去渲染学医有多苦,从医有多难。我们要告诉孩子们,学医是可以直接帮助他人解决问题的,也能带来从业快乐和学术成就感的。

今年疫情突如其来,看看守护百姓健康社会平安的,不正是这些可敬可爱的最美逆行者!希望我们优秀的学子可以选择医学,让行业发展越来越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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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悔,无憾

 

 肿瘤瞭望 :节目最后,您对自己和整个行业有何箴言?

 

江泽飞教授:走过了这么多年,可以说青春无悔,终生无憾。

 

尾记:光阴如梭,如白驹过隙,当年的少年业已成长为一方医者大侠,历经的是沧桑,不变的是倔强。治愈病患,引领后浪,谆谆嘱托,让医生这个职业更光辉,更美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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▲江泽飞教授在芝加哥密歇根湖畔留影

版面编辑:洪山  责任编辑:彭伟彬

本内容仅供医学专业人士参考


江泽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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